旧梦重温之犟牛的故事
旧梦重温之犟牛的故事
九十年代前,从阿克苏城东沿阿塔公路走约7公里,就进入沙漠了。那7公里处,流过一条水渠,上游在多浪河,那里有水闸调节渠水,下游就是我们的农场。由于渠水通过沙漠到达农场,渠道就常常被沙子淤塞。那时农场没有挖掘机,清淤就主要靠人工。所以那时每年的10月,农场就要利用停水的时间(我们农场那时主要种植水稻,要到9月中旬才能停水)全农场动员进行清淤。
六六年我在连队当上士(沿用原部队的称呼,管理连队食堂的事务,本是事务长的助手,不属于干部编制,但那时连队事务长调走了,就我一人)时的事,那一年我们连队分得离连队约十多公里处沙漠中的一段水渠,连长和我就提前一天带炊事班,赶了个牛车带上炊具、行李上了工地。挖渠时间预计一周,全连的人吃饭、住宿都在工地上。
一到工地首先得找个合适的宿营地:首先要找有水的地方宿营,四周河是没的,就是在没水的渠中找一个能打出水来的地方(渠道下地下水位较高,挖个一米左右就有水);其次是垒灶;其三是打柴,那土灶没法烧煤,就派人去沙漠里挖枯死的红柳根、其它植物的枯枝来烧。连长和我们就忙着垒灶,另有一人就赶着牛车去沙包里打红柳根当柴火。
大伙是第二天的下午步行穿过沙漠,傍晚才到宿营地,晚饭我们已经做好了,等着大伙来。那时伙食也简单,就是一菜一汤加上米饭或馍。那时平时是很少见到肉的,只有过年过节,还有就是农忙时才能有些肉吃。挖渠那时算是农场最重的劳动了,连队杀了一口大肥猪,因此挖渠的几天,天天是有肉吃的。不过大块的肉是吃不上的,就是蔬菜或粉条里加上些肉片。
晚上住宿大家先找一个避风的地方(小沙包的背后),沙地上铺上条被单(有的找些枯草垫在被单下,大家就挤在一起睡。好在10月的南疆风沙不大,但第二天早晨起来,被子上还是有一层沙子。如果碰到晚上刮些风,那就倒霉了,那你满头满嘴都是沙。早晨起来大伙互相见了都哈哈大笑。10月南疆的夜晚,气温较低,尤其是露天,大约最高也就只有个四五度的光景,早晨起来可以看到被子上有一层霜;白天阳光明媚的话,那沙漠里就可能温度高达四十来度。早穿棉衣午穿纱那是一点不假。
3个炊事员们和我4人,每天两人轮流早晨5点起床做饭,没有电灯(那时农场只有场部自己晚上发电,供几小时的电,连队都没有电灯),就点个马灯烧早饭。那垒的土灶是前后两个灶,前灶烧饭做菜,后灶温热水,给大伙当洗脸水。灶晚上不息火,那红柳根加满了灶膛可慢慢燃上一晚上,那两锅水都热了。前锅上有木板做成的两片锅进去就再也爬不上来了,那就赶快用笊篱把死耗子、死癞蛤蟆捞掉(把水倒掉可不行,一是那水坑了一下子渗不出那么多的水,二是放入冷水熬稀饭时间来不及)。这事可不敢给大伙讲,否则谁还想吃饭?要是大家饿了肚子干活,那还不给连长把你臭骂一顿?但有时也有捞得不干净的,大米稀饭或玉米糊糊里混了个死耗子、死蛤蟆的,那时女生就吓得一声大叫,只能倒掉稀饭或糊糊,只吃些馍馍了。但我们自己也吃,不吃没办法。有时还因为早晨点了个马灯做饭,一不小心有时煤油会漏到水中,做出来的糊糊、馍馍有时就会有煤油味,那时就会遭来大伙的一片骂声,我只有赔礼道歉的分了!
清淤根据需挖的土方量,连队会给大伙定个定额,给各个班分配任务。男生任务多些,女生就少些。这渠一般不太深,也不太宽,宽的地方有个五六米的样子,深度大约两米多至三米多,那就用坎土曼把渠底下的沙土向渠的两哪些原因会引起癫痫发作侧甩上去,把沙土清掉。也有些比较深或宽的地方,坎土曼甩不上去,那就要用铁锨把沙土往渠堤上甩,实在太深或太宽的的地方铁锨也甩不上去,那就用筐子一担担往上挑了,这速度就比较慢了。渠道要挖的深度,团里已经派人勘测过,每50米,立个小木桩,上面标明地段、深度,这一段挖成后木桩及桩下的土要保留,以便来验收。验收后,再把这土挖掉。
挖渠是早出晚归,天刚亮就起床,吃罢饭就开工,每天天将黑,才收工。大家也没多大意见,多想赶快把清渠的任务完成,大家可以早些回连队,免得在这里受罪。所以上下一心,清淤工作完成很快,好像用了五天半的时间完成了原定7天的任务。那天下午两点团里来验收通过,大家的行李早晨就各自捆好了,连队大车班的胶车(胶皮轮胎的大车,车厢大,装的东西多,前面用三、四匹马拉)中午就赶到了,把大伙的行李装上车拉上走了。我们炊事班午饭做好,开过饭,把灶拆了,大家把炊具七手八脚装上牛车,就由我赶了牛车跟随大伙往连队撤。
我本来就不太喜欢老牛:干活慢慢吞吞的,有气无力的样子,还有点犟脾气,你急它不急,哪有赶马车来劲?但它也有好处,就是劲大,吃也不挑剔,给些什么干草就行。这次清淤,老牛还得在沙漠里往工地上拉柴火,当然老牛比较合适,另外,马车在连队还要干其他农活,连长也不肯派给你马车。
这老牛开始在沙漠里慢条斯理的在沙漠里慢慢的走着,开始还能随大家一起走。可慢慢的就与大伙拉开了距离。终于看不见大伙了,我一个人牵着老牛在沙漠里慢慢得走着。
下午的太阳还是非常耀眼,火辣辣的,满地金黄的沙子滚烫滚烫的,上下烤着你。天上没有一片云,地下没有一棵树可以帮你遮挡那火热的太阳。整个沙漠里,见不到一个人,也看不到一只鸟。这里里水渠较近,地下水位较高,所以沙漠里能见到几棵红柳,几根芦苇,方露出一些生命的迹象。
老牛可能也很累,很热,能听见他口中呼赤呼赤的叹息声音,走得也愈来愈慢,后来干脆停了下来。但这时这里不能停,否则要拉到什么时候?时间已近傍晚,我心里焦急烦躁,用手里的柳条棍用劲敲打老牛的屁股,那老牛的皮太厚,我敲的那几棍它似乎根本不在乎的一套不行,我就改用软的,用小恩小惠来收买它:车上没有干草,就从四周找些青青的芦苇叶拿在手里来引诱它向前走。它可不中我的糖衣炮弹,还是昂然挺立在那里。我心里窝了一股怒火:太阳都快下山了,大伙可能都到连队了,只有我还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荒芜的沙漠之中,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走出沙漠,我束手无策,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天渐渐黑了,我心里有点发怵。我到新疆工作才两年,那年我才19岁,这一切对我来说实在太突然,我实在不知怎么来应对这样的事。那种孤独感,恐怕我一辈子也没再碰到过。
那老牛现在干脆卧倒在地,不起来了。我心里发慌了。我怕老牛出事,那牛车重量会不会把老牛压坏了?我想赶紧让老牛站起来,我使劲用棍子狠打老牛,可它与你飙着劲呢,再打也没用。我想把车卸下来,但又担心,老牛站起来了,我一哪家医院治疗羊癫疯最好人怎么把这车再给它套上去?我想卸下车一人牵着老牛回连队,可车及车里的东西怎么办,丢在这里会不会陕西哪家癫痫医院比较好丢失?
这样不行,那样青海哪里治疗癫痫也不行,又没人可商量,怎么办?我无计可施。我只能陪老牛在沙漠里过了,我从车上拉下我的棉衣(新疆早晚冷,十月的晚上很冷了,所以棉衣是随身带着的),穿在身上,裹紧了躺在冰凉沙地上。
天完全黑了,满天的星星在黑幕里闪烁着,真的很美。大地和天空仿佛连在了一起,那么空旷,那么寂静。我也不去想那烦人的事了,但一个人躺在这空旷的大地上,仿佛这世界上就剩下我一个人似的,心里就有些恐惧感。人恐惧的时候常常会胡思乱想,我小的时候,常常听大人说鬼的故事,那时我对鬼是半信半疑,我不知这新缰的野地了会不会有鬼?想想这沙漠里人也没一个,有鬼也不会到沙漠里来,想到这,我释然了。还有怕有当地老乡经过这里,打老牛及车得主意。但怕也没用,我不能离开这里。
我迷迷糊糊的在沙地上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似乎听到有人在远处呼叫我。我猛的站了起来,那声音还在继续,我听出那是在叫我,连长派人来找我了!我兴奋起来,大声叫起来,黑暗中隐隐看到有人骑了马奔过来了。
来人是连队的大车班班长,姓朱,也是个上海人,同我一起进缰的,但要比我大几岁。他告诉我,连长见我一直不会来,担心我出什么事,让他来找我。有了战友,我心里不慌了,至少我不需要在这沙漠里过夜了。
两人试着抬牛车的辕杆,想把车抬起来,让牛站起来。可那牛就是死也不站起来,那犟劲真是少见(从此以后我去团部拉连队的粮油,我能不用牛尽可能不用,有时连队马车排不开,又非去团部拉粮油,那时还得用牛车)。看看直在没办法,朱班长就说把牛卸了吧,我说那车和东西怎么办?他说,把你的行李拿上,其他放在这里,没关系,明天他派人来拉。于是我们把老牛卸下套,那老牛没了负担,马上站了起来。朱班长把我的行李绑在老牛背上,我和朱班长同骑一匹马,我坐在他后面,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牵着老牛的缰绳,慢慢地向连队方向走去。
终于走出了沙漠,进入了四连的地界,马驼了两个人也累了。朱班长就对我说,你晚上就宿在四连吧,我先回去向连长汇报一下,否则他不会睡。
朱班长说完,把老牛牵向四连的马号,委托他们看管一下,喂些草料和水,我就去找四连的事务长,我认识他,姓李,是个河南人,络腮胡子,为人豪爽好客。我去他家,他已睡了,我把他叫了起来,向他说明了情况,想请他帮我安排一个住宿的地方。他一口答应,说我没吃饭吧,说着就去热饭菜。我看看他屋里的闹钟,已经11点多了。从下午两点多到现在都已九个小时。吃罢饭,他领我去了连队的一间空屋,是平时接待团里干部用的,有床和被子。那时连队的条件很差,就是土坯房,接待团里干部的房子同老百姓没啥两样,简简单单的。我就在那里好好睡了一夜。第二天我告别了老李去四连的马号牵了那老牛走回连队去,(行李昨天朱班长已帮我带回去了)。四连离三连不太远,走不了多久就回连队了。回到连队向连长汇报了情况,连长安慰了我一下,告诉我已经派大车班的同志去沙包窝里拉那大车了,我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我在农场同马、牛打了不少交道,但最让我深深不能忘怀的就是那只犟牛的故事了,现在想起来还常常哑然失笑